林希虹

林希虹每年都会回北京两三次，也常常到国内大学，包括母校清华大学，做学术讲座。她说，如今清华的学生比她上大学时思维更活跃、更开放，“对于清华来说，学生就是它最大的财富之一。我上大学是1984年至1989年，当时没有互联网，能接触到国外的教材和学术论文非常少，如今的学生接触的信息资源比我们当年多得多。”

作为著名的生物统计学家，林希虹认为，如今中国的生物统计领域比起二十年前进步明显，但不足之处仍很明显， 包括人才严重短缺，以及健康和生命科学大数据的方法研究和有效分析。她也寄语中国的大学生和研究生，希望他们好好培养发现重要问题、解决重要问题的能力，以及独立的、批判性的思维，“这种能力的养成绝不是一朝一夕，它比考100分难多了”。

文、图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武威、张丹

林希虹1984年从北京八中毕业，因为高中的数学还不错，数学老师便建议她学数学。来到清华大学应用数学专业读书的林希虹回忆说：“当时，同学们都很勤奋上进，认真上课，读一堆一堆的教科书、写作业、考试。但当时没有互联网，很少接触国外的研究论文，觉得老师说的都是对的，不会批判性的思考，我成为一个好的追随者和接受者。却不知什么是研究，怎么做研究，也不知如何成为一名独立思考的科学家。”

直到出国留学，林希虹才领会到研究的内涵，逐渐意识到统计和数学的差别。她说：“拿数学的思维做统计是做不好的，拿统计的思维做数学也不行。每个学科都有其独特的思维方式，掌握这种思维方式非常重要。现在学生们的资源丰富了，机遇也多了好多，而培养独立的、批判性思考，培养发现和解决科学问题的能力，拓宽国际视野，提升职业素养变得更重要了。”

1994年，林希虹获华盛顿大学生物统计系博士学位，34岁时就获得了美国公共卫生学会颁发的生物统计界声望最高的Mortimer Spiegelman奖，2006年获统计学界最高奖“考普斯总统奖”，2018年当选为美国国家医学院院士。 她曾任教于密歇根大学生物统计系，曾任考普斯委员会主席，哈佛大学生物统计系系主任，现任哈佛大学生物统计系和统计系终身教授。

要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

广州日报：对于那些想出国深造的学生，你觉得他们应该注重哪些能力的培养，需要注意哪些问题？

林希虹：通常，中国学生理论功底、推导能力和技术能力都比较强，而他们还要更注重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、发现问题的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。对中国学生来说，我建议他们不仅要重视课程学习方面的能力，更重要的是要注重自己的科学素质、科学态度、研究能力，和正确的价值观的培养。

除了这些，学生的表达、沟通能力和科学写作的能力同样重要。现在，清华大学的本科生都要修一门写作课，这很有必要。如今科研团队常常是跨学科的，在跨学科的领域很需要有效的表达和沟通，自己做得很好，却不能有效地表达和沟通，那科研成果就会严重缩水，难以产生影响。此外团队协作能力同样非常重要，做研究很多时候不是一个人，而是需要一个团队来共同努力。

此外，好的研究者还要非常重视科学伦理。在斯坦福大学所有的本科生都要修一门科学伦理课，哈佛大学的学生和研究人员在做研究时，也都进行这些科学伦理方面的训练，这样才能克服各种各样的诱惑，以正确、严谨的科学态度担负起严格的科学家的职业责任。

更注重学生发自内心的兴趣

广州日报：你认为怎样的能力是最重要的？

林希虹：最重要的能力是能够学会独立思考，包括能够发现重要问题并解决重要问题。一般来说，如果一个领域已经非常热，很多人都蜂拥而上了，如果随大流的话，要做出开创性的科学贡献就会比较难。但如果一个好的学者能够找到一个比较新又没有很多人涉足的领域，并且这个领域非常有前景，他就应该专注于这个新领域，也就可能更有机会做出有影响力的贡献。我们需要培养学生自我学习，自我进步，自我培养独立研究的能力。学生不是等老师给一个题目或想法，然后去做。学生应主动提出科研想法、思路和方向，和导师讨论。这种独立研究能力的培养是很重要的，并且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培养起来。学生和博士后要主动而不是被动地做研究。

广州日报：哈佛大学招生时也很看重这一点吗？

林希虹：是的。另外，研究生招生时，我们看一个学生是不是很motivated（有激情）和有对这门学科发自内心的兴趣。申请学校自我陈述需要真实和真诚，讲明白为什么要学这个学科，让老师感到学生对这个领域真的非常感兴趣，喜欢做研究，并且做了一些相关的研究工作。在交流过程中，老师能感觉到，学生学这个领域是因为他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兴趣，充满好奇心，有正确和积极的科学态度，并且工作踏实、努力、负责任、可靠。做研究是一个过程，需要经历很多的挫折，只有真正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人，才能真正沉下心来努力付出，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，不断往前走。

为获奖、出名的科研是痛苦的

广州日报：你34岁时就获得了美国公共卫生学会颁发的卫生统计界声望最高的Mortimer Spiegelman奖，被誉为杰出生物统计学家，之后又获得了诸多荣誉，包括2006年获统计学界最高奖“考普斯总统奖”，2018年又当选为美国国家医学院院士，你如何看待这些荣誉与科研之间的关系？

林希虹：我觉得获奖当然很好，但任何的获奖跟荣誉都是身外之物。是无法自我控制的。如果做科研的目标只是为了获奖和出名的话，这样活着是很痛苦的，这种动力也是不能够持久的。做科研，需要有平和的心态。如果科研人员要想事业成功的话，出发点应该是出于对这个领域的兴趣和对科研的兴趣，满足这个领域的现在和未来的需求来做科研，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个领域的发展做一点贡献。这种感觉会更美妙一些，压力也会小一些，并且会更享受科研的过程，也能更平和地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、挫折和挑战。为一个领域尽己所能有所贡献，会给一个人带来更多的贡献感和快乐感，也更接地气一点。

未来科学大奖的理念非常好，我昨天做讲座的时候看到听众里面非常多的年轻人，包括一些中学生，我想这对他们是一次很好的机会，帮助他们感受到做科学也是一件很酷的事情，会带来非常多的快乐感、成就感和贡献感。我希望未来科学大奖能够影响年轻的学生们，让他们产生对一个科学领域的兴趣，然后去追求科学，投入到科学研究领域里。探索科学真理，是一件非常美好幸福的事情。

每篇文章都有一个“家”

广州日报：当你的研究遇到挫折时，如何克服它们？

林希虹：研究真正的意义在于探索和发现。所以不能太急躁，不能太急于求成，科学研究很多时候是很寂寞的一个过程，需要静下心来，并且需要持之以恒。态度和心态很重要。

所以应意识到科研中遇到困难是很正常的，挫折也是很正常的，文章被拒绝也是很正常的，研究资金没拿到也是很正常的。当失败和摔倒时，爬起来，不要失去自信，回头看一看笑一笑，过去的都是小事，继续前行。我们应该享受这个过程。

当文章被拒，你要相信，文章最后都会有一个“家”的，这个期刊不合适，就再看看其他的期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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