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朱光明

回忆录是文学作品的一种重要形式，除极具文学性外，其呈现的历史亦具有独特价值，因而受到学界关注。古往今来，中外文坛诞生了众多回忆录大家，如卢梭的《忏悔录》、巴金的《随想录》，这些作品风靡全球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相对于卢梭等著名作家、学者在中国的名气而言，葛烈腾在国内的影响力和知名度相对较小。尽管如此，历史不会忘记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文士。

葛烈腾（Edward H. Clayton,1889—1946）是一位美籍作家、教育家，其代表作《Heaven Below》被称为杭州版《拉贝日记》，英文版于1944年出版，但迟至今年10月份才有中译本《人间世》（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）问世。作品篇幅不大，记录了葛烈腾在杭州所度过的30年岁月，其中包括抗战时期他留在杭州蕙兰中学办难民救济站，救死扶伤的全过程。中译本甫一问世，便引发热议。

“他者”的目光与杭城民俗风情的生动呈现

1912年，葛烈腾来到中国，先后在湖北汉阳、江苏南京学习汉语，然后被派往浙江湖州建设学校。1923年，他担任蕙兰中学校长，在杭州度过了三十年时光。此书就记载了这一时期的见闻。葛烈腾对杭州的关注，有湖光山色，更有风俗民情。如杭州地方曲艺“小热昏”就给葛烈腾留下了深刻印象，被他称为“中国版《潘趣和朱迪》”。在葛烈腾看来，这就是“世界最聪明的戏剧艺术家和儿童杂技演员在空地和街角的表演。”

西湖边众多的寺庙也吸引了葛烈腾的目光。灵隐寺、云栖寺等成为其作品中的重要意象，传达出葛烈腾对庙宇的审视和凝望。他如此称赞四大天王：“风，是尊相当刚猛的佛像，手里握着一把象征力量的剑；调，意为微风与和谐，手中持一把琵琶；雨，自然而然是拿着把雨伞；顺，代表公平，手中似乎抓着一条蛇。”他甚至对灵隐寺大殿的构造也饶有兴致，耐心地描述柱子的直径和高低，以及木头的来源等。对于云栖寺，则借助一个于姓大丝绸商的故事表现出这座寺庙的庄严和神秘。斗蟋蟀、黄包车夫、钱江潮水、西湖博览会……在葛烈腾的笔下，万事万物都有了另外一个观察的角度，展现了杭州上世纪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的别样风情。

以文字呈现创伤的真实情境及百姓的坚强意志

在葛烈腾看来，杭州是古老的“人间天堂”和近代中国的“模范城市”，可这座如诗如画的城市曾经遭受了日军的侵略，众多无辜百姓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。此书的开篇便描写了1941年12月11日蕙兰中学救助中心门口的场景：“几千户家庭正在门口等着小麦救济，这些饥寒交迫的人们在严寒中打着颤，缓慢地挪着步子，静静地等着死神的降临。”相对《战争席卷了人间的天堂》等章节来说，这样的描写显然相对温和，而对日军轰炸场景的客观描写，则是对日军暴行的控诉，“那些工厂，每天都会有一架轰炸机去‘光顾’”，学校和民房同样在轰炸之列。杭州午潮山，日军在此强奸女子，并将男子进行捆绑大屠杀。日军的种种行径，惨绝人寰。

轰炸并没有使中国人屈服，反而激发出他们的爱国热情和抗争精神。葛烈腾看到了中国人民身上所具有的顽强意志，更冒着生命危险，借助学校校舍建立收容所，救助了近万名中国难民，他也因此被称作“杭州辛德勒”。

“无论是加拿大的班夫公园，还是瑞士的卢塞恩湖，与西湖美景相比无不相形见绌，这就是人间天堂。这里一步一景，环城湖畔的船只鳞次栉比，游人穿梭不绝，有的在湖面野炊，有的则游览周边的寺庙亭台，可谓流连忘返。”葛烈腾深深地热爱着杭州，曾期待有朝一日重返杭州，却未能实现，留下了一生的遗憾。然而，《人世间》却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呈现了杭州的变迁，成为了解当时社会的一扇窗口，具有珍贵而独特的价值。（朱光明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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